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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岁年年

发布时间:2015-04-02 11:21:08      作者: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许燕玲   发稿排行榜 

除夕的前两天,我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赶回老家过年。漫长的车程因了内心的期待和兴奋,而不觉疲惫。途中虽有些塞,但还算顺畅的驶上了最熟悉的那条“土路”。哦不,现在已经不能叫土路了,早在几年前,乡里就已经把这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修成了平整的水泥路。过去爷爷骑单车载着我在回家路上颠簸的感觉还能清晰地记起,而今我却坐在舒适的车里。妹妹从车窗向外探头,喊着:“看!到了,到家了!”

就像终年漂泊在海上的船员,靠岸了,双脚得以重归坚实的陆地,毋需再忧虑风浪与鲨鱼。到家了,真好!

没过多久,各家各户便已持起扫帚开始扫却灰尘,清冷的房子突然间热闹了起来,也就意味着春节近了。

说起春节,胃恐怕比脑子的反应更快,那一桌桌饱含地域特色与家乡风味的年夜饭,怕是记忆中最撩人的部分。除夕当天,奶奶和妈妈便会起个了大早,去集市上采购新鲜的食材,为下午的祭祖做好准备。吃完早饭后,大家便开始忙碌起来,贴春联、开灶下厨、购置年花……家家户户在一片锅瓦瓢盆的交锋声中,忙着手上的活儿。

待最后一炷香燃尽,年夜饭便可上桌了。把一早就提来的卤鹅斩件,淋上卤汁、铺上芫荽,再沾上蒜泥白醋;敲开硕大的鹅蛋,在中心裹上肉碎,做成蛋饺;口感绵密的芋头下锅,反复翻炒使之沾满白糖;灶旁咕噜咕噜酝酿着猪肚汤,在咸菜和胡椒的陪衬下,满屋鲜香……对了,最不能忘的是鱼焖大蒜,因为家乡的习俗,除夕夜每个人都得吃蒜,寓意着来年钱袋满满。爸爸拎出珍藏的佳酿,我环顾着坐在身旁的家人,兀自咀嚼着口中的食物,深觉平安、团圆的珍贵与难得。饭厅里氤氲的酒香和饭香,混杂着空气中隐隐飘着的水仙花香。

窗外有人家早早的开始放起了烟火炮仗,脑子里不自觉的绽放出了一朵朵的烟花。在这样千百年来独具意味的夜晚,因为这些记忆中的味道、声音,还有画面,我竟恍惚的好像回到了童年。

“快来!还是董卿和朱军,春晚开始了!”奶奶在电视机前唤我。我赶紧跑过去,尽管不是很喜欢看春晚,但全家这样聚在电视机前守着除夕夜,才是过年的味道。

过了今晚,传统意义上的新年,才真正来到了。

隔天家里要宴客,便起了个大早跟着奶奶早早的去集市买菜。路上碰到很多熟人,听从奶奶的嘱咐,我喊着婶婶、姑姑、婆婆,却不能从记忆里对应上这些熟悉的面孔。她们一见到我便惊异地说,孙女都长那么大了啊,真快啊!村子地方小,日常出门总免不了碰头,一回生二回熟,偶尔无事就会唠唠嗑,邻里乡亲也就彼此关照。较之于城市里的疏离和冷漠,家乡还保留着乡村原始的人际往来的状态,使得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我,此刻深有感触。

“这里是小洁的家。她们家攒钱盖了新房子,看!”

“还记得敏敏吗?小时候你总会在她家门口等她。”

“噢!还有玫瑰,你知道吗?她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!”

奶奶带着我回忆起童年玩伴。我愣在原地,诧异于白驹过隙般匆忙的时光已让我的童年玩伴身为人母,更追忆起往日时光,我竟已从梳着两条小辫的羞涩的女孩,长成了城里的大姑娘。若不是因为读书,我应该也会一辈子待在这个小村子里,像玫瑰一样大多数的女孩儿那样,结婚生子,度过我的一生吧。我望向身旁,在我心目中永远是“女强人”的奶奶,昔日浓密的黑发也早已不见踪影,顽固的白发染了又长,身体也已大不如前。我们一天天在成长,他们却一天天在老去。

家庭聚会上,青春期的表妹又窜了个;还在上小学的堂弟握着手机游戏爱不释手;大我一岁的表哥已经出来工作了,和爸爸聊天的时候娴熟的抽着烟。一年一聚的席间,少了玩笑多了沉默。倏忽一晃,我们都不再是熊孩子,再也无法拾回那段躲猫猫偷吃刨冰的时光。记忆中那些挥汗淋漓的夏天,游戏赢回来的一整罐一整罐的玻璃珠,我再也找不到了。孩童的纯粹最终留在了那一段段多彩的记忆里。我目睹,时间的光影如何投射在你我的脸上,让你长了青春痘,又生了胡渣,最后再笑出了皱纹。我知道的,成长总是伴随着阵痛,可谁也无法抵挡。

岁岁年年,匆忙间我才幡然醒悟,原来记忆中辽阔的院子,绕一圈只要十秒;那条跑不完的长巷和楼梯,迈开大步也只要十来步就能走完;门前结满果子却要拿杆子敲打才能吃到的龙眼树,踮起脚,也已经能够上了。我好像渐渐地长成了大人,可我明明,明明还是那个爷爷奶奶怀里永远的乖小孩。

人们常说,年味淡了,故乡再也回不去了。其实,不全是因为时代的改变而冲淡了年味,更是因为,你早已挥别了那个最具憧憬与期待的年纪。

岁岁年年,回不去的不只故乡,还有童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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