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路上经过一家水果店,老板热情地招呼我过去:“这里有本季最后一拨香瓜,错过只能再等一年了!”凝目瞧去只见数个香瓜瑟缩于店内一角,仍是淡青的外皮,却不见得新鲜了。
香瓜于我,于我的家人,实在是有极深情意结的。炎炎夏日,岭南人家都爱吃瓜果度夏,我家的常备水果是香瓜。较之“香瓜”这一学名,本地人更习惯将它唤作“梨瓜”,因为它甜脆似梨。我父亲对这种瓜情有独钟,经常说:“现在都叫它‘香瓜’或者‘梨瓜’,其实我们小时候都叫它做‘蜜糖埕’。‘心肝腚,蜜糖埕’,你听过没有?”若是把这句话直译成普通话,就是“心尖子,蜜罐子”的意思,能与心上最钟爱的人或物划上等号,香瓜甜脆入心的形象可见一斑。
香瓜连外形都是讨喜的,外形如罐,表皮淡碧如玉,碧玉瓤里是含籽带汁的一团如蜜浓稠,本地老人唤它作“蜜糖埕”是有道理的。在家里吃“蜜糖埕”通常是削皮之后以十字形切开,一分为四。父亲偏爱连籽带肉一起咀嚼,我就喜欢吃瓜前先仔细地把籽清理掉。一家三口一人一块瓜,最后总会剩下一块,应该给谁吃呢?其实我们父女俩都爱吃,但又都不好意思开口,只好你推我让起来,当然结果总是一样,父亲总是会把自己钟爱的东西留给他钟爱的掌上明珠吃。
转眼多年,我已然长大。想吃香瓜不用再等父母买,而是直奔水果店自己选几个提回家;以前成天琢磨如何将一个瓜平均分为三份,免却假装推让的局面,无奈数学学得太差,始终想不明白,引得对我偏科深以为憾的父亲连连摇头。直到豪车满马路跑的今天,蓦地在街上看到一台豪车的标志,才灵机一触:原来可以像“奔驰”车标志那样去切嘛。
我最终没有去买水果店老板热情推介的末季香瓜,现在的我,对于香瓜的感情是悲喜参半,昔日我理所当然地接过那额外的一块香瓜,当时只道是寻常,如今明白,其实我并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福气。
这是因为香瓜在我的记忆深处已经成为触碰会生痛的情意结,它代表团聚,也代表别离,它牵系着我的父亲,四年了,我日甚一日不可抑止地思念着他。